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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29 16:56:00

文殊菩萨传

三世觉母智难量,机巧应缘化四方。

慧剑断惑成正觉,毕竟曼殊法含彰。

建炎四年()三月,金兀术率十万大军北返镇江,韩世忠以八千水军扼住江口,金军渡江不成,沿长江西上。在黄天荡(今南京东北),被韩世忠大败。随即在建康战役中,金兀术又被岳飞击败。直至五月中旬才得以渡江,狼狈北返。从此,金人不敢轻言渡江,江南局势总算稳定了下来。

不管外界风云如何变幻,善戒每日里或采药,或种药,或炮制,或煎熬,忙得不亦乐乎,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出家的目的。转眼到了绍兴二年(),他已经是虚龄十八的帅小伙了。

古来,杭州出产的道地药材有很多,其中以“杭十八”最为有名。即麦冬、玄参、地黄、薄荷、草决明、千金子、白芷、白芥子、荆芥、牛蒡子、冬瓜皮、冬瓜子、莱菔子、地枯蒌、大麻子、泽兰、地鳖虫、僵蚕共18种药材。天医茅舍也有自己的药圃,就在飞来峰西侧的山坳里。善戒隔三差五就要到山谷小溪挑水,浇灌药圃。

那日,善戒正要去挑水浇园,灵隐寺方丈慧光禅师来到天医茅舍。慧光看了木桶一眼,说:“善戒,你这桶好像漏水?”

善戒点点头:“嗯,一直在漏。”

“一直漏?”

“嗯,漏得不多,一趟下来,最多漏掉一成。”

慧光道:“聚沙成塔,积少为多。一成就不少了,等于十担水白白洒了一担。你为什么不修一修水桶?是不是犯懒,得过且过?”

善戒没有辩解,而是请慧光禅师来到他挑水浇灌药圃的路上看一看。今年的春旱非常严重,山上光秃秃的,连最耐旱的野草都无法萌发,满眼荒凉。最悲壮的,是山梁山上的一株株蒲公英。因为是根生,它们在寒风料峭的早春便拱出了地面。而今,长时间没有降雨,为了把根部从土壤深处吸收上来的一点点水分全部供应到花蕾上,所有的叶子都枯萎了,只剩下短短的花茎,倔犟地顶着那小小的球蕾,力图用最后的一滴血液将种子哺育成熟,承载生命的延续……

然而,从山谷通向天医药圃的山路,却别具风光。弯弯曲曲的小路两侧,长满生机勃勃的青草,绽放着各种各样的野花。俨然一条梦幻的霓虹,降落在山坡上。善戒挑起一担水,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沿着五彩缤纷的花径,徐徐向药圃走去。不断有水滴从两只水桶上掉落下来,滋润着路边的花草。

一对有缺陷的木桶,却挑出满径草绿花红。行走在这样流光溢彩、清馨芬芳、充满生命活力的小路上,自然轻松愉悦,连肩上的担子,也成了沉甸甸的收获。

慧光禅师望着善戒远去的背影,轻轻吟诵道:

心田不长无明草,觉苑常开般若花。

万法归真天地阔,自性灵透伴烟霞。

第二天,天医波利多将善什、善戒叫到跟前,说道:“你俩收拾、收拾行囊,到灵隐寺去吧。”

一时间,善戒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师父,去灵隐寺带行囊干什么?又不用在那里住宿。”

波利多略有些伤感地说:“小鸟羽毛长全了,翅膀长硬了,总要飞出窝的。你不是一直盼着修学佛法吗?我这里没发(法),灵隐寺里有。”

这些年来,善戒已经完全忘记了什么佛呀禅的,骤闻此言,大吃一惊,愣愣怔怔说:“师父,你不要我们啦?”波利多道:“你看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说来,不同的学习阶段,有不同的老师。现在你们大了,十八岁了,该去随慧光和尚受戒了。”

善戒问:“不是说,沙弥二十岁才能受具足戒吗?”

波利多道:“法无定法。你已经出家三年,经过了沙弥阶段的律仪熏陶,所以可以受戒了。成了正式比丘,你们就可以外出行脚,到大江南北云水参学,历练禅道了。”

佛陀临终之时,阿难问:“佛在世时,大众以佛为师。佛灭度后,大众以何为师?”佛陀遗教说:“以戒为师。”戒律,是修行佛法的根基,是无上菩提之本。佛教的根本精神,就在于戒律的尊严。比丘有二百五十条戒律,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僧人,无论行住坐卧,还是言谈举止,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相应的规矩与法则。就连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都必须如法进行、用心观照。因而,受比丘戒,最少也要专门学习、练习一个月。

善戒无论是秉性还是思维,自小别具一格,最怕受各种条条框框约束。不过,跟随天医波利多这些年,让他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最好的医生,并不是善于运用各种药物,让病人起死回生;而是防患于未然,把疾病消除在“未患”状态。而佛教戒律,就像预防疾病的措施;虽然有一定的限制,但可以让人百病不侵,不用遭受病苦的折磨,也不会损伤自己的身体。故而,尽管得戒和尚慧光要求极严,善戒并没有挨香板。

更意想不到的是,如律如法的比丘生活让他明白了,真正的修行,不仅仅是打坐、念经、拜佛,一日生活,举手投足,都是十分重要的修行。比如听见板响(寺院集合大众的信号),不管是起床还是吃饭,必须马上行动。哪怕是正在念经,恰好念到了半句,也要立即停下。渐渐养成习惯之后,人的秉性也会变得不黏附,不执著,拿得起,放得下,事来不怕,事过不留。所以慧光和尚说:“佛法不是学习出来的,而是熏习出来的。”

而且,佛教的寺院的各种制度都是祖师大德为了后人更好的修行而精心制定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其特殊的用意,都是智慧的结晶。所以,如法如律的比丘生活,表面看似枯燥、机械,实际上充满了新奇的感悟,因无挂碍而逍遥自在,因无忧虑而轻松愉快。

受戒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夏安居。盛夏是万物生长、虫蚁活跃的时期,为了防止践踏草木,伤害生灵,佛教规定每年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僧尼不能外出行脚,必须在寺院聚集修行,坐禅学法。

安居期内,寺院生活并不单调寂寞。慧光和尚每日早参升堂,而且随时随地垂说家风。善什喜欢念佛,每日追随慧海座主的佛经讲座;善戒爱好参禅打坐,申请进入禅堂静修。师兄弟二人各有所好,各得其乐。

转眼到了“半夏”之期——六月一日。照例要举行一次隆重的法事,方丈和尚升高座,敷演大法。经过了一个半月的精进修行,一些人有所证悟,故而慧光和尚说法之后,连续有多位禅僧出列,与堂头大和尚机锋互换,问答商量。当下无生忍,临机不让师。平时那些沉默寡言的禅僧,此时却灵动活泼,昂扬如王;而慧光和尚棒喝齐施,杀活自在。一次又一次次剧烈的法战,花团锦簇,撞击出绚丽的智慧火花,让善戒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同时,那种心有灵犀的感悟,让他心身踊跃,喜形于色,只想手舞足蹈。显然,法眼如炬的慧光和尚早已观察到了他的神态,天外飞虹一样瞥了他一眼。

一瞥就够了。新戒比丘善戒,像是被堂头和尚的目光拽了一下,从大众中飘然而出,朗声问道:“飞来山色示清净法身,合涧溪声演广长舌相。正当恁么时,如何是云门一曲?”

慧光答曰:“芭蕉叶上三更雨。”

佛法无处不在,禅机无时不有。这些年,善戒虽然没有直接修行参禅,但在大自然之中,花开花谢,春种秋收,无一不是佛法真谛的体现;药圃耕耘,丹丸炮制,处处都有灵明禅心的妙用。因而,他将飞来峰的山色等同佛的真身,把山涧溪水之声比作佛祖说法声音,可谓初步领悟了自然三昧。

中国古代有一首著名的《云门曲》,乃是《周礼》六乐舞之一。有人歌之于高山之巅,其声响彻九霄,行云为之凝滞;歌之大川之畔,其韵萦回山谷,流水为之穷竭。但其曲调极为艰深玄奥,很少有人能够咏唱。善戒此时,当然不是问这首古乐,而是借这“云门一曲”,来询问云门宗那孤危险峻、人难凑泊的禅风。

慧光禅师以“芭蕉叶上三更雨”告诉善戒:云门禅风虽然简洁明快,超脱意言,却与山色溪声一样,自然而然;雨打芭蕉,妙曲天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禅机宛然,自性之光璀璨;心地洞明,灵感火花闪。善戒在慧光禅师的激扬下,恍然有省,颇有感触地吟诵道:“一句菩提超佛祖,满筵朱紫尽知音。”

慧光说:“逢人不得错举。”

青原惟信禅师曾经说过:“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善戒眼下正处在“见山非山,见水非水”的阶段,在他眼里,无论山河大地,还是人间万事,无一不是佛法的体现。这种与常人迥异的空性思维,必然与普通常识发生冲突,所以慧光禅师殷勤嘱咐他:好好保任,不要随意发表议论。

的确,此时的善戒虽然心开一线,见到了真空,却还不能生起妙用。这情形就像虫蛹化蝶之时,幼蝶刚刚将茧子咬开一个破口,的的确确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大好天光;然而距离其展翅高飞、蹁跹起舞,尚有一段艰难的历程。而且,这是一个危机四伏、歧路丛生、最容易夭折的危险时段。

对此,善戒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心灵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整天处在昂奋状态。心灵迸发的空慧,能像眼睛一样观照到诸法真相,整个世界都在善戒眼里空明通透起来。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慧眼”。因而,此时的善戒禅心灵动,慧光四射,机锋迅捷,话语凌厉,常常出人意表。他就像一柄刚刚锻造出炉的金刚宝剑,犀利无比,锋芒毕露,敢与天下诸兵争锋。这情景,你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以说不知天高地厚。毕竟,绝大多数人尚未明心见性,也没有这种切身体验,所以在常人看来,这情形更像一个人发神经。不是吗?一个精神病人也是见人不是人、见鬼不是鬼,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善戒的这种领悟,毕竟是在特殊氛围下,在高明导师逼拶、激发下的灵光迸发,也就是从道理上理解了佛法真谛。这种开悟,是为解悟,不是从实修中得到的证悟,因而易得易失。而且,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没有明眼的禅师引导,很有可能误入歧途,成为狂禅之流。

于是,慧光和尚做出一个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决定:破夏,送善戒到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去住山。僧人在夏安居期间,中途退出称为“破夏”。这是一种严重违反清规戒律的行为,故意违反,要被赶出寺院。慧光不管这些,自己辞去方丈,带着善戒离开灵隐寺,离开了杭州。

远在佛陀在世期间,有一年自恣日——每年七月十五,夏安居结束,寺院都要举行一次例会,所有人齐集一堂,检讨在过去的三个月内,各自的言行有无违反戒律。每一个人都必须请大家指出自己所犯的罪过,并对着其他比丘作忏悔。若有严重过失,将被摒出僧团。

佛陀也不例外,也要参加自恣。在那个自恣日,有人指出,在三个地方都曾见到文殊菩萨过夏。当时,主持自恣的是摩诃(大)迦叶。这个以严格头陀行著称的大长老,铁面无私,在僧团中的威望仅次于佛陀。文殊虽然是法王子,在万千菩萨中位列第一,但他违反僧制,大迦叶照样严惩不贷。于是,他伸手去拿木椎——鸣椎让全体僧众注意,听他说明文殊三处过夏的事实,然后宣布将其摒出僧团。

没想到,迦叶的心念刚动,神通广大的文殊菩萨早已知之。于是,千百万文殊顿时出现,让人眼花缭乱,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文殊的真身。更不可思议的是,大迦叶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无论如何也拿不起那小小的木椎。这时,佛陀说道:“迦叶,这么多文殊,你要赶走那一个?”迦叶无言以对。

那么,文殊在三个地方结夏,是否违反戒律?文殊为何分身百千万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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