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27（13）
经典名方桃红四物汤的古今文献分析
杨艳玲，刘彩凤，*嘉怡，李花花，杜守颖通讯作者，白洁通讯作者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学院，北京）
经典名方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古代经典名方目录制定的遴选范围和遴选原则（征求意见的通知）》，年出台《古代经典名方目录（第一批）》的通知，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组织起草了《古代经典名方中药复方制剂及其物质基准的申报资料要求（征求意见稿）》，表明经典名方的发展前景大好。对经典名方进行古今文献分析，确定其关键信息，总结其现代临床应用，能够为经典名方物质基准及复方制剂的开发提供依据，推动其现代制剂的研究，还能够更全面地探究其研究进展及发展方向，为临床研究与实验研究奠定基础。桃红四物汤出自清代柴得华所著的《妇科冰鉴》，位列第一批古代经典名方目录之中。该方由酒洗当归、酒洗生地、酒洗红花、酒白芍、燀桃仁及川芎组成，功效活血祛瘀、养血调经。现代研究表明，桃红四物汤具有活血化瘀、调经镇痛、抗炎等多种药理作用，临床应用广泛，主要用于妇科疾病，还可用于内科疾病、骨伤科疾病及皮肤科疾病。以桃红四物汤为主题词在中国知网数据库检索近10年的文献，得到临床应用文献篇，实验研究文献篇，主要集中在现代临床应用、实验研究及化学成分等方面，尚无系统性古代医籍考证文献。为促进经典名方合理、有效地应用，本文从处方来源、历史沿革及方义衍变、各药味的基原及炮制考证、功能主治、剂量考证及现代研究等方面对经典名方桃红四物汤进行古今文献分析，以期为充分发挥其临床应用价值及复方制剂后续深入研究提供参考。
1处方来源桃红四物汤出自乾隆四十一年，清代柴得华所著的《妇科冰鉴》，处方记载为：“生地三钱（酒洗），当归四钱（酒洗），白芍钱五分（酒炒），川芎一钱，桃仁十四粒（去皮尖研泥），红花一钱（酒洗）。水煎温服。”症状均因瘀血阻滞而成，经期产后，余血未尽，经前腹痛拒按或经行不畅，舌紫暗或有瘀斑紫点，脉弦涩或细涩。全方养血而不滞血，活血而不破血，补中有行，破中有收，诸药合用，达到活血行气、扶正祛邪之功效。
2历史沿革及方义衍变桃红四物汤最早以加味四物汤载于元代王好古所著的《医垒元戎》，转引于明代徐彦纯著的《玉机微义》，随后清代吴谦所著的《医宗金鉴》也有记载，但对于桃仁和红花的处方用量记载不详细。直到清代柴得华所著的《妇科冰鉴》对桃红四物汤进行了详细的记载。因此，经典名方桃红四物汤真正出自清代柴得华所著的《妇科冰鉴》，见表1。由于其疗效明显，后来在临床上有很多桃红四物汤的衍生方，如血府逐瘀汤、身痛逐瘀汤等。
3各药味基原考证3.1芍药的基原考证
《本草经集注》最先提出芍药分为白芍和赤芍，同时指出了芍药的3个产地，白山、茅山属于现今江苏省，而蒋山为南京紫金山。从宋代开始有大面积的人工栽培芍药，由于种植面积及数量的增加，芍药逐渐演变为清代以后药用白芍的唯一来源，从而可推测清代应该是延续了宋代以来的芍药品种，即毛茛科芍药属植物，且与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简称《中国药典》）里的白芍基原一致。本方中所用的白芍即为毛茛科植物芍药Paeonialactiflora的干燥根，道地产区为安徽、四川、浙江。见表2。
3.2当归的基原考证
当归的道地产区为甘肃，《新修本草》中将当归分为马尾当归和蚕头当归两种，并且认为前者优于后者，《本草纲目》也强调马尾当归为最优，马尾当归被认为是药用当归的正品，其基原经鉴定为Angelicasinensis。《妇科冰鉴》成书于清代，而明清时期当归最主要的产地在甘肃，为马尾当归，其种属与年版《中国药典》收录一致，即为伞形科植物当归A.sinensis的干燥根，主产地为甘肃。见表3。
3.3川芎的基原考证
宋代《本草图经》对川芎的产地、采收、外观性状做了介绍，其中蜀川产地的川芎较好。《国经本草》中川芎被称为永康*芎，永康*即今四川，是如今川芎的主产地。根据其对川芎原植物的外观描述，可以推测永康*芎和今天所用的川芎Ligusticumchuanxiong一致。结合唐宋时期对川芎原植物性状、产地等的描述，可推断川芎的主流商品和今天川芎品种L．chuanxiong一致，清代川芎的主流品种应该也是沿用宋代，即《妇科冰鉴》中所使用的川芎和当今川芎基原一致。本方中所用的川芎为伞形科植物川芎L.chuanxiong的干燥根茎，主产地为四川。川芎的本草考证情况归纳见表4。
3.4红花的基原考证
宋代《本草图经》记载的“梁”“汉”指今天的四川，说明在宋代四川已经开始种植红花；“西域”指新疆及西北地区，与现今红花主产地一致。据《简阳县志》记载：“清乾隆时，州（简阳）产红花最盛开，远商云集，甲于河南、川北等处……鲜艳异常。”说明在乾隆时期，四川所产的红花是当时主流的商品，又根据《四川省经济动植物资源开发》《天然药物地理学》《中国中药区划》等表明，简阳确实是川红花的道地产区。历代对红花性状、植株形态等的描述，与年版《中国药典》记载的红花基原一致。清代一般沿用明代，且推断乾隆时期所用的红花主要是川红花，目前栽培的川红花基原鉴定为菊科植物红花Carthamustinctorius的干燥花。桃红四物汤中红花的基原应该是同年版《中国药典》，即菊科植物红花C.tinctorius的干燥花，现今四川产地红花逐渐减少，主产地为新疆及云南。红花的本草考证情况归纳见表5。
3.5地*的基原考证
《本草图经》及《本草纲目》均对地*的植株形态进行了描述，如叶子表面不光滑，花红*色，根偏*色，茎上有微细短白毛，推测历代所描述地*应是同一种植物。现代肖培根描述地*植物形态：“怀地*，株高25~40cm，全植株上面有灰白色的白柔毛，根茎呈块状、圆柱形或者纺锤形，叶子呈倒卵形或者长椭圆形，且叶面比较褶皱，边缘有不规律的钝齿。”怀地*是人工培植品，主产于河南，怀地*与地*差异不大，后来《中国植物志》和《中国药典》将二者学名统一为Rehmanniaglutinosa，与年版《中国药典》收录的地*学名一致。从以上记载的地*植物形态、产地、采收等分析，地*的基原从古到今是一致的。本方中所使用的地*基原应该为玄参科植物地*R.glutinosa的新鲜或干燥块根，主要产地为河南省焦作市。见表6。
3.6桃仁的基原考证
据《本草纲目》记载，古代药用桃仁的来源多样，但和现代一样均以桃或山桃者为佳。桃仁的别名较多，也可叫山桃仁。现行年版《中国药典》收录桃仁的基原为蔷薇科植物桃Prunuspersica或山桃P.davidiana，与《中药大辞典》《现代中药材鉴别手册》中所收录的桃仁的基原一致。目前桃仁不同品种在市场的流通情况，桃仁比山桃仁流通更广，质量更优，为目前桃仁的主流商品。本方中所使用的桃仁品种建议选择年版《中国药典》里所收录的蔷薇科植物桃P.persica的干燥成熟种子，市场上桃仁的产地较多，如山西省平陆县、浙江省磐安县等。见表7。
4各味药炮制考证4.1白芍炮制考证
历代白芍炮制方法包括净制、炒制、酒制等，酒制方法众多，如酒炒、酒浸、酒焙、酒蒸等，宋代初步阐述了酒炒炮制的目的，清代炮制方法趋于成熟，多沿用前人。《妇科冰鉴》中记载为酒炒白芍。酒炒白芍从宋代就一直沿用至今，现版《中国药典》也有收录酒炒白芍。因此本方建议选用《中国药典》标准下的酒炒白芍：“取待炮制品，加*酒拌匀，闷透，置炒制容器内，用文火炒至规定的程度时，取出，放凉。”见表8。
4.2当归的炮制考证
历代当归炮制方法包括净制、切制、酒制、炒制等，其中酒制最为常见。本方中当归饮片为酒洗当归，经查阅历代本草炮制著作，虽有出现酒洗当归，但炮制方法不明确，且现行《中国药典》没有收录该饮片。在地方标准《上海市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中有酒洗当归炮制方法。本方当归的酒洗方法建议参考上述标准，即“取当归，照酒炒法（附录Ⅰ）喷洒*酒，拌匀，使之吸尽，晒或低温干燥。每当归kg，用*酒15kg”。当归的炮制考证见表9。
4.3川芎的炮制考证
历代川芎炮制方法主要为净制、炒制、酒制，由表可见历代川芎的净制方法大多不一，清代川芎的净制除了沿用前人之外，又增加了研净制、米泔水净制和酒浸净制。《妇科冰鉴》中并未提及有特殊辅料或者其他方法净制，考虑饮片质量标准的可控性，建议选择年版《中国药典》里收录的川芎饮片，即“除去杂质，分开大小，洗净，润透，切厚片，干燥。”见表10。
4.4红花的炮制考证
历代红花炮制方法包括捣、炒制、酒制等，以酒制最为常见，分为与酒同煮或酒处理后干燥两种方式。本方中采用的红花饮片为酒洗红花，查阅历代本草，无酒洗炮制方法的详细记载，且《中国药典》及各个地方标准也无酒洗红花。但现行《上海市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中记载了当归酒洗方法，同时《本草从新》中出现了酒蒸红花。建议结合上海炮制规范中的酒洗方法及《本草从新》中酒蒸红花的炮制方法，作为酒洗红花的炮制依据，即取净红花，加适量*酒喷匀，放置，浸吸，待醇挥发至无味，放入鼓风干燥箱，烘干，取出，放置室温晾凉。见表11。
4.5地*的炮制考证
历代地*炮制方法中地*酒制方法多样，包括酒蒸、酒浸、酒洗、酒炒等，酒制的主要目的为引药上行、改变药性。唐宋以前，地*的主流品种为干地*（今生地*）和生地*（今鲜地*），元代以后炮制方法更加丰富，如砂仁制、乳制等。本方中地*采用的是酒洗生地*，历代本草中无详细酒洗方法，现代各个地方炮制规范及现行《中国药典》也均没有收录酒洗生地*。但经查阅文献，记载有酒洗生地*的具体炮制方法，即生地*药材加10%*酒润透，切片，烘干（60℃）即得。见表12。
4.6桃仁的炮制考证
历代桃仁炮制方法主要包括净制、燀制、炒制。汉代首次出现去皮尖炮制，并一直沿用至今，明代以前桃仁多需去皮使用，明代李时珍提出根据临床需要确定桃仁是否去皮尖。在本方里，桃仁的炮制方法为“去皮尖，研泥”，由历代对桃仁“去皮尖”及“研泥”的考证，认为古代所使用的“汤柔挞去皮”即年版《中国药典》中收录的“燀法”：“取净桃仁投入沸水中，翻动片刻，捞出，除去种皮，晒干，用时捣碎。”见表13。
5功能主治及剂量考证5.1功能主治
处方功能主治为活血祛瘀、养血调经，主治病证为妇女血行瘀滞，月经不调，经前腹痛拒按或经行不畅，经色紫暗有块，或月经过多，或延久淋漓不尽，舌紫暗或有瘀斑紫点，脉弦涩或细涩。
《实用方剂学》描述，本方为四物汤加红花、桃仁所得，四物汤有补血作用，若将方中的芍药换为赤芍，熟地*改为生地*，则会让该方的补血作用转变为活血凉血的作用，这是由于赤芍活血化瘀、生地*凉血消瘀，同时本方加上具有活血作用的桃仁、红花，更让全方突出了活血化瘀的作用。桃仁和红花的活血作用较平稳，桃红四物汤是一首比较平和的活血祛瘀剂。
《中医名方精释》记述道，桃红四物汤是在四物汤的基础上加桃仁和红花，该方的特点就是用四物汤养血，桃仁和红花活血化瘀，适用证为血虚并有瘀血的症状，但是在临床应用上，不仅限于妇科方面，凡血虚有瘀之证，均可用该方。
《中国古方新用》中描述道，虽然桃红四物汤是祛瘀剂，但是由于本方中含有活血药、养血药，因此具有攻补兼施的特点。在现代，临床还用于治疗病程较长、虚实相兼且有瘀血的其他科室，如内科、外科、儿科、皮肤科等，效果都比较好。
《中医名方临证秘用》记述道，本方中各味药均发挥了自己的药效，如活血祛瘀的红花、桃仁，可入血分；白芍有养血柔肝，缓急止痛之效；川芎可以行血活血；熟地可补血滋阴；当归活血补血。这6味药合用，可活血祛瘀，调经养血。但是要注意得效即止，不能多服。
5.2剂量考证
处方组成，生地三钱（酒洗），当归四钱（酒洗），白芍一钱五分（酒炒），川芎一钱，红花一钱（酒洗）、桃仁十四粒（去皮尖研泥）。剂量考证依据《妇科冰鉴》《方剂学》《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及文献对历代剂量的研究，可推测整个清代度量衡均一致。即一两=1.市两，一市两=31.25g，一两=十钱（一钱=十分），一钱=3.g。桃红四物汤换算后剂量为酒洗红花3.73g，燀桃仁3.78g，酒洗当归14.92g，酒白芍5.60g，酒洗生地*11.19g，川芎3.73g。
6现代临床应用6.1妇科
6.1.1痛经中医认为，痛经的主要病机为气血运行不畅、冲任失调，桃红四物汤具有活血化瘀、养血调经之功效，常用于治疗原发性及继发性痛经。王娇在治疗84例原发性痛经患者时，采用桃红四物汤加减方治疗作为观察组，以布洛芬、消炎痛等西药治疗作为对照组，结果桃红四物汤加减方疗效优于西药。李巍巍以桃红四物汤治疗子宫腺肌症痛经，结果表明，与对照组相比，桃红四物汤治疗组有效率更高，降低血清骨钙素水平效果更好，且无不良反应。综上，与西药相比，桃红四物汤治疗痛经疗效更佳，不良反应更少，且更能达到长期治疗的目的。
6.1.2月经不调邓丽云以桃红四物汤加减治疗月经不调患者，并以常规西药治疗作为对照，结果表明桃红四物汤能显著提升治疗有效率。向蓉等在治疗月经不调患者时，以复方炔诺酮片作为对照组，以复方炔诺酮片联合桃红四物汤加减作为观察组，结果表明联用时疗效更好，不良反应更少，且会降低患者焦虑程度。
6.2内科
杨巧红采用桃红四物汤加味治疗冠心病心绞痛47例，临床疗效良好，总有效率达91.4%。历佳、刘晶梅采用桃红四物汤治疗心血瘀阻型稳定性冠心病患者，疗效显著。杨立群比较常规西医治疗与常规西医联合桃红四物汤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区别，结果表明联合治疗组整体有效率更高，且不良反应更少。
6.3皮肤科
6.3.1银屑病刘飞研究表明，桃红四物汤加减治疗气滞血瘀型银屑病疗效显著，优于西药治疗组，且复发率更低，能有效延缓银屑病的复发时间。张步鑫等在治疗斑块性银屑病患者时，在常规治疗基础上使用桃红四物汤联合拔罐治疗，发现联用时能提高总有效率及临床疗效评分。
6.3.2*褐斑郭华丽在治疗月经不调伴*褐斑患者时，使用桃红四物汤加减联合常规治疗作为观察组，以常规治疗作为对照组，结果表明观察组能够改善*褐斑消退程度，且疗效优于对照组。贾瑞红、欧阳小妹研究也表明，桃红四物汤加减联合常规治疗，能够减小*褐斑面积，还能改善月经不调。
6.4骨伤科桃红四物汤对骨折术前术后肿胀、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等均具有临床治疗效果。吴永记、李斌华分别用桃红四物汤加减治疗关节骨折术后及术前软组织肿胀，发现该方能显著改善患者肢体肿胀程度，加快患者关节消肿速度。尚凯等以桃红四物汤辅助治疗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结果表明，联用能更好地改善膝关节功能，促进膝关节功能的恢复。
现代临床应用表明，桃红四物汤的临床疗效较广，临床上常将其随证加减，应用不局限于妇科，还包括外科、内科、眼科、骨科等。因此，开发桃红四物汤在中药市场上具有一定的科学意义。
7小结经典名方桃红四物汤自清代以来一直沿用至今，可见其具有充分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其功效为活血祛瘀、养血调经，是妇科调经常用药，但临床上常将其随证加减，应用广泛。本文通过文献考证确定了桃红四物汤处方来源、历史沿革及方义衍变、各药味本草考证及具体剂量，并总结了现代临床应用。桃红四物汤药材基原、处方剂量及炮制方法明确，易实现古法煎煮，可依据经典名方复方制剂物质基准的申报要求，制备桃红四物汤物质基准，从药材-饮片-物质基准等方面对其进行质量控制，确保其关键质量属性，为桃红四物汤制剂的开发提供科学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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