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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回忆父亲刘秀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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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回忆父亲刘秀山

■刘爱民

志愿军第38军师团卫生队长刘秀山

一、怒火

我的父亲刘秀山出生于年7月15日,老家是山东省宁阳县磁窑镇刘家后海子村。爷爷刘端金农闲时从事拉活,当地也叫车伙子。奶奶刘田氏是大汶口镇卫驾庄人,从小讨饭。讨到我家被收留,爷爷娶过门来。二爷刘端杰因为贫穷终生未能成家。大伯刘远振农闲时打打零工、做点小买卖。二伯刘远体过继给二爷,给富户家扛活做长工。一个姑姑刘齐氏嫁到了邻村齐家岭。父亲出生后正是民国时期,当时乡下人只要肯劳动还能勉强维持生活。爷爷、奶奶、大伯一家人都本分能干,也能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就是再穷也决意让父亲进入私塾求学。

年,父亲刚7岁,奶奶患有涨肚病,因医疗条件太差过早离世。又过了三年,爷爷也因劳累过度早早地去寻了奶奶。从小父母双亡的父亲,在艰苦的生活中学会了自强、自立,除了继承了他们忠厚耿直、吃苦耐劳的秉性外,也养成了刚直不阿、爱憎分明的个性。

父亲先是在本家读私塾,又入家庙的民国初等小学。当时的桌椅是石桌石凳,写字以石板、滑石为纸,用毛笔在上面写大楷。国文教科书有这样一课:“一国之民,各有职业,欲营职业,必须读书,欲卫国家,必须为兵。人能读书,职业必良,人能为兵,国家必强。”从小,父亲真就乐于读书,也暗暗立志要为家国强盛去当兵。

在父亲升入大汶口镇初中的第二年,也就是年,卢沟桥事变发生了,日本侵华军队快速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东北三省沦陷,关里关外许多城镇失守。在山东,12月27日省城济南沦陷……12月31日泰安城沦陷。硝烟直烧到老家门口的大汶口,真要将中国逼迫到亡国亡种的危险境地。人民群众走投无路,开始过上整天惶恐不安的日子。

当时的环境极为复杂,斗争异常尖锐,可以说人人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日寇还要不断的四处扫荡扩大据点,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烧杀奸掠百无忌惮,真是罪恶滔天。而认贼作父的走狗汉奸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当时大伙把特务、汉奸、伪军统称为“二鬼子”,二鬼子们借日军的势力,做尽坏事,人民群众恨之入骨。

日伪军大都集中在城镇和铁路沿线,东面的大汶口镇和南面的磁窑车站等重点部位都设有日寇的据点。日军凶残野蛮不用说了,并且非常狡猾地利用当地的所谓“镇街虎”、“郑阎王”、“刘黑七”等等败类。这些王八蛋因为路熟,情况清,充当了给鬼子告密、带路、盘查等角色。和日本侵略者坑瀣一气。

在一次大扫荡中,就是狗汉奸带着日本鬼子在汶河南岸的东庄活埋了我进步青年10余人,其状惨不忍睹。接连不断地烧杀抢掠,没有吓倒任何一个中国人,而是更激发了他们抗日救国的怒火,内心满是愤怒的力量。可现实中,父亲还是个小孩子。当时,在敌占区以外也能听到:“脱下长衫,到游击队里去”的呼声,也能看到“打倒汉奸走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向敌人讨还血债”的标语。可是,上哪去找队伍呢?!

二大汶口

那个年月,不到三伏天就郁闷燥热,五月初的一天中午,这天鬼子没有扫荡,大汶河显得风平浪静。父亲和本村本家刘姓的两个小伙伴到大汶河里去逮鱼摸虾。下午两点多钟,见有三个酒足饭饱穿黄皮的“二鬼子”,从汶河北岸的南寨门下了河。这“黄皮”平时都是欺行霸市的主,鬼子来了就更觉得腰杆硬了。腰里别着“王八盒子”,嘻嘻哈哈地脱下衣裤下河游泳乘凉。他们无所顾忌地畅游着,远游着······父亲和三个小伙伴对望一下,就心领神会地潜下水去,游到那几个黄皮子放衣服的地方,抱起这堆东西就往河里潜。有枪,沉沉的,就顺势沉到水底,不让这三支枪再危害老百姓。可这几件“黄皮”衣服怎么也沉不到水里去,只好游到对岸找沙窝将这些埋了。父亲心想:你埋我同胞,我埋你黄皮。他们仨三下五除二地把这一切做完了,在河里的狗汉奸还在游泳乘凉没有发现。伙伴中有一个大一点地说:“狗汉奸一定带鬼子来报复。咱们快跑吧!不然就没命了。”惹祸了,赶紧跑。往村里跑,不行!这要连累家人和乡亲。投亲戚去?也不行!亲戚都不能自保,别给亲朋好友添乱子。他们仨只好先往汶河下游突奔……

跑到天擦黑,过了庙西村,就躲到庄稼地里喘一口气,安静下来,大家就商量下一步怎么跑,三人中唯有父亲上学多,也早有投军找队伍的愿望,就说:“投奔八路去!”另两个小伙伴也应和说:“对!”死就死,活就活,豁上了,不当兵就是死路一条。到天微明,能互相看清对方时,先是大一点的伙伴显出为难情绪,他嘟嘟囔囔地说:“俺离不开俺娘,要死也和俺娘死在一块······要跑你俩跑吧,俺得回家。”另一个伙伴盯着一双鞋,露出两个大窟窿,也不好意思地说:“俺得回家换鞋,俺把渔网都丢了,俺爹准急,俺也回去······”父亲是铁了心要找队伍的。这没办法,只能自己走。他俩返回后,天就大亮了,父亲不敢走大路,怕遇到汉奸鬼子的盘查,一旦遇有不测,就说是投亲或要饭的,反正得找到队伍。不知不觉就到了蒋集的彩山地界。巧的很,遇到了父亲在大汶口读初中时的一个同学。同学笑着问:“咋了?”父亲就说:“找队伍!”“找队伍?有啊,俺这儿就有。跟俺来!”父亲就随他进了像个大庙似的一间大院子。还真有站岗放哨的,院子里还有五七六个舞枪弄棒的。拐进一个后房的伙房,同学对一个中年男人说:“这是我同学。咱胡大爷不是说需要人手吗,俺同学也想投奔……”父亲一听,就觉得不对味儿,心想,糟糕,是不是进了土匪窝?果然是当地的一股小土匪势力,虽然不当汉奸,也不欺压老百姓,他们不打粮食,却也有吃有喝,他们有枪、红缨枪、有刀,据说是义和团传下来的大刀。父亲硬着头皮呆到下午,到晚上也没见到那位胡大爷。一伙人就喝起酒来,父亲不会喝也不能喝,就跟着他们吃菜,反正先填饱肚子再说。他们就借酒劲儿议论说:“像你同学这样有文化的小伙儿,不用出去‘行动’,就在堂里记记账、管管物就成,胡大爷重视有文化的人儿,待在这儿,保咱伙计们吃香的喝辣的……”父亲越听越反感、越上火。当晚这伙人吃饱喝足就都呼呼大睡了,父亲深夜约摸到二更天的时候,就悄悄地从房后墙跳了出去。

昨晚听他们醉中说,八路在汶河以北的陆房和鬼子开火了。这么说来,八路军一定还在汶河边。走,这次一定找到。父亲沿着小路又跑回到汶河边上,天就大亮了。

三秀山来到樊家营,已是午后。气氛就是不一样,有标语、有红旗。见到了不少八路军战士正在做操。哨兵把父亲引到一位首长面前:“报告杨教导员,这孩子要当兵。”“小鬼,为啥子要当兵嘛?”“杀狗汉奸!杀日本鬼儿!为兄弟爷们报仇!”“啥个名字,上过学吗?”“刘远利,初中还没毕业。”“好嘛,报名去吧。”到报名处,老战士说,一旦加入革命队伍,流血牺牲是正常的,为了不牵扯连累家人,最好改个名字登记,父亲想了想,远利不行,就想起家乡北边就是泰山,一下子又想到保卫秀丽江山的句子,脱口而出:“秀山”。从那天起,刘秀山这个名字就跟随父亲一辈子。当年,父亲十六岁半就走上革命道路。原来,当时的教导员就是杨大易。父亲加入的部队,正是一一五师师部的政治部下属的一个团。那也正是一一五师执行党中央、毛主席做出“派兵去山东”的决策初期。父亲正式当上八路军打游击、反扫荡,频繁行军是家常便饭。行军路上背着几颗手榴弹,一个背包一双鞋,走到哪里就住在哪里,就宣传在哪里,就战斗在哪里。有幸的是,父亲加入的部队,正是“铁流东进”的主力部队。由于父亲年龄小,个头矮,一开始除了集体训练和政治、军事学习之外,就担任通讯员。先后随一一五师进至东平、汶上、宁阳周边地区,反扫荡,打游击。又到达梁山、泗水等鲁南地区,以游击战术反击日寇,建立抗日根据地。从抱犊崮山区又移师沂蒙山区,直到转移到滨海区当时的莒南县,抗日烽火点燃整个齐鲁大地。

年到年,正是山东抗日军民渡过的最困难时期,作为革命队伍中骑兵连的一员,连牺牲生命都不怕,还怕什么艰苦困难。之后,在壮大发展滨海等抗日根据地的基础上,山东军队开始了战略反攻。因为父亲是初中生,多次动员父亲加入总部宣传队,父亲说:“整天蹦蹦跳跳的,唱了讲了的,没劲!俺不愿意!俺就是要参加战斗。”当时医务人员紧缺,又动员父亲去学医,父亲还是想不通,又是杨大易说:“小鬼,这也是战斗。”

四这也是战斗

革命队伍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作为一个小八路,必须听党的话,听首长的话。父亲虽然不情愿也只好来到医院报到去学医了,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中的医疗生涯。

年春,父亲成为山东军区卫生学校第一期的学员。虽说远离了战场,可也不轻松,一般是上午学习专业课,下午就要接着实习救护。每天除了早操晚自习以外,还要参加青年救护队和学生同情组的活动,并配合军区加大抗日救国、减租减息、消灭日伪顽等宣传动员。当时的革命歌曲不但自己要会唱,而且还要教会身边的人,不管是驻地群众还是轻伤病员都要传唱。当时最流行的歌曲是《八路军军歌》、《在太行山上》、《永远跟党走》、《救亡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两年后毕业,父亲回到滨海军区司令部担任司药,后期又到军区医干学校学习。年初,就到师1师2团卫生队任军医了,接着任卫生长、保防科长,直到师司令部任卫生队长,分工首长和战士们的医疗、保健工作。年,父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虽然没直接上战场去拼杀,但也确实是另一项战斗。救治着无数的伤病员,不仅要给伤病员打针、喂药、抢救、包扎,还要到前线去抬担架,进行各种外科急救手术。在转移时不仅要掩护好伤病员,还要押运药品和医疗器械。那时全靠肩挑人抬。父亲的武器就是急救包,战场就是手术台。敌人就是各种伤病痛。战地抢救绝不亚于厮杀的战场,既要争分夺秒,更不能有疏忽大意。要稳、准、快。战斗中受外伤非常多,从战场上抬到休整地,父亲亲眼目睹了无数战友光荣殉国,他们为报国仇不惧牺牲的浩然正气,一直鼓舞着父亲全身心地投入急救抢救之中,从此父亲就把救活、救好每一个伤病员当做神圣使命。正如首长所说“这也是战斗”

五胜利了

八年抗战,中国军队不畏强敌、浴血奋战终于迎来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消息传来,军内军外一片欢腾。父亲本想复员回老家,他想自己有了医疗本领,转业后可以解除乡亲们的病痛了。

抗日胜利了,还要解放全中国,赢得最后的胜利。年9月,父亲又随部队调防到了东北。编入东北民主联军第一纵队。父亲在第一纵队1师司令部任卫生队长,一纵被称为敢啃硬骨头的“虎”。作为其中的一名军医,父亲随军参加了东北解放战争中的“三下江南”、“四战四平”、“辽西会战”、“攻克沈阳”等战斗。先后随军参加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直到打过长江去。

年,一纵改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父亲到师团任卫生队长,随部队进入朝鲜。38军可是响当当的王牌军。作为一名随军军医、卫生队长的父亲,真切地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浴血奋战,真正的验证了人民军队从胜利走向胜利。在每一次大小战斗中,必须到战场上抢救战友。父亲不仅是医务人员,还是卫生队长,必须带头跑在前面。战争不仅要流血牺牲,也要经历大小创伤,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即便是安全地带的临时抢救地,也难以避免。父亲就是在这些战地救险抢救中身上留下的这些伤疤,前胸、后背、左臂、右腿都有弹片擦伤和弹孔。作为革命军人,打起仗来轻伤不下火线,作为军医,就更不能脱离岗位为自己去疗伤了。比起无数牺牲了的战友,自己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等到给伤病员评定残废等级时,父亲从不把自己的伤残展示出来评定。他说:咱是给人家看病的,咱不评残,为革命负点小伤无关大碍。父亲的医术也就是这样在战斗中不断提升,外科、胸科、颅外科、内科等技术也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在医疗救治方面,受到首长和战友的肯定,在部队赢得了威信。火线中不仅救出了伤员,还培养出了多位急救抢救的高手。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三大战争的考验,父亲从穷学生成为一名革命军人、医疗工作者。在部队父亲曾荣获人民功臣奖状,荣获艰苦奋斗一大功。荣获勇敢、前进两大功勋章。

六援疆

年秋,38军从朝鲜战场上撤回祖国,全军三分之一驻守通化地区,三分之二成批转业。父亲心想:“这下可以解甲归田了!”让父亲没想到的是,一道命令下来,“革命干部、转业军人、技术人员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作为军医的父亲必须服从,被分配到小兴安岭的哈森林管局田升林业局。地方上缺医少药,需要的就是有技术的转业军人,转业到地方的父亲还没停息转过弯来,仍把部队的那一套全盘带到地方。

转业时父亲已经三十好几了,经人介绍与担任护理员19岁的母亲在田升结婚,先后生育姐姐玲、哥哥军。让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嫁了这个转业军医,却是个只顾病人不顾家庭,只知道“革命”的工作狂。只要能安稳过日子也就认了。

在田升林业局刚刚三年,年秋,又是一道命令:“····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支援开发建设”。田升林业局三分之二的人员划拨到正在开发的大兴安岭甘河林业局。父亲是技术骨干,也在援建名单。57年冬,冰天雪地里,援建人员成批入驻尚未建起的甘河林业局。在临时搭建起的帐篷里,开始了对老伤病残的查体摸底和急诊抢救。58年建局后才陆续把家搬迁到甘河。母亲经招工成为甘河车站检票员,父亲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为林区职工群众救治的“战场”。

七刘高手

年建院初始,父亲就任外科科主任。父亲不仅将在部队学到的医疗救治本领带到了地方,也把部队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带到了地方。只有一个初衷——治病救人。建局初始也是建院初始,三年的自然灾害之时也是林业开发建设、作业生产繁忙之际。父亲在部队就擅长颅脑手术、骨科整复,还要兼及地方病、外伤急诊。那时伤病的职工群众特别多,手术得一台一台的做,病人得一个一个的治。无影灯下的手术台,也是不亚于战场的“战场。”得到救治康复的患者为了答谢,有时送点小礼表达心意,不仅被父亲全数退回,还要骂娘教训一番。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木匠王永福建房时大梁脱落造成颅脑严重受损,经一天一夜的抢救,硬是把王木匠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为了答谢救命之恩,王木匠的家属悄悄的挑来两篮子鸡蛋送到家里,父亲下班后得知此事,整整数落了母亲一宿:“任何病人的礼品一律不准收,谁收谁送回去,送不回去就扔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只好找到王木匠的家属,将礼品退回,并告诉人家:“千万别送了,心意领了,要是收下礼品,我和孩子们都得挨骂。”成功的手术越做越多,“刘高手、刘一刀”的名声也越叫越响,拒收病号的礼品,并严格要求下属和家属,“刘倔子”的外号也就此传开。父亲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对其他事不管不顾,家庭琐事从不过问,人情世故等于零。正在各种政治运动兴起之际,也是父亲业务发挥得如日中天之时。俗话说树大招风才大招妒,由于父亲秉承军人作风,过分严肃严厉,工作中得罪过个别人,被人寻机报复,从手术台排挤回老家。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月的探亲假,“刘倔子”“擅离岗位擅自回家”四十五天未回。打小报告的人终于得逞。林业局“按自动离职处理”。祸不单行,作为牙林线铁路标兵的母亲62年夏下放了。就在父母都失去公职,周转在牡丹江畔之时,民出生了,就是我。回到老家的父亲也甘愿为家乡出力,因为从参军就没回来过,父亲本想为父老乡亲们看病治疗大干一场,可是那时武斗开始,城乡一片混乱,不准个人行医开诊所、药铺,多次申请也未获批准。一个转业功臣、医疗专家,乡亲们不忍心让他下地务农,只好干代销铺挣工分,在这最困难时期,在老家生育了妹妹红。整整三个春秋,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转业到京城的战友们听说后,认为太不公正,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着父亲找到林业部、卫生部,公函批复“恢复原职原薪”,于年春天举家迁回甘河,重新履职。

八上山下乡

父亲既有山东人的耿直,又有军人的严肃。既有技术人员的认真,又有大医为民的仁心。不懈地与艰难险阻、疾病杂症作斗争。重新复职的父亲,正逢“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背起急救箱就去了兴滨林场卫生站。那可是全职全能要干的活计,所谓站,只有一个医生。内外妇儿各科病症都得看,医护药巡各项程序都得搞,一般技术水平还真就干不了。林场更是缺医少药,父亲也干得风生水起。那时,只要小火车一到站,早有群众来接站了,高呼:“刘高手”来了!“刘高手”来了!这个提箱那个拉手,邀请到家中。这可不是去喝茶聊天做客吃饭,而是去看病号。就这样,一个个工队巡诊,一户户家庭救治。起早贪黑、雪夜霜晨,哪里有病患就到哪里去。当时我家临时住在林业局招待所水房旁的一间小屋里,生育有弟弟革。一家七口人挤在十几平方的小屋里,直到年春,医院后面分到一处砖瓦平房。70年秋,从山上下来的父亲又被委派到森铁卫生所担任负责人,当时的森铁也就是小火车的始发站,不仅住户多人员流动也大,自然患者也多。卫生所有六个医护人员,忙里忙外,忙黑忙白。那时没有公交车等交通工具,上下班只能靠步行,离家远就连续几天住在卫生所里。72年夏,又因工作需要,父亲被派到甘河综合加工厂(三厂)医院,任内、外科主治医生。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家里才有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同学讲:“你爸骑车也像个兵,腰板挺得特别直。”

九中西医结合

医院,也就是林业局医院。随着年龄增长,眼力和手劲都大不如从前,手术台是上不去了。不能只当个空头的科主任啊,正巧遇上“西医学中医,走中西医结合新医学道路”的号召。当年五十多岁的父亲,率先进入了林管局在加格达奇举办的西医学中医普及与提高班,进修两年。从汤头歌一首一首背起,由解剖转注到脉络,开始了望、闻、问、切。很快就将中医妇科、风湿病、针灸、中药制剂等医学项目掌握并创建起来,五十四岁成为中医科主任,开始以中医中药治疗慢性病和顽固症。

半大孩子时的我跟父亲争执过几次。看到有的同学用稿纸写作业,用手术刀削铅笔我也想要,父亲说:“公家的东西咱不能往家拿!”我说:“人家孩子怎么能用,那你怎么拿咱们家的油漆去刷公家用的办公桌椅呢?”作为一个医生的家庭成员,想吃点“好药”也没门,我们兄弟姐妹五个病了,也只能用母亲的土办法,即以生姜熬汤喝下去蒙上两层厚棉被出一身大汗自愈。父亲总是说好医好药要用给需要的病人。父亲的诊室经常是满满当当的,有好医院,别的科室都下班了,父亲的诊室还有很多人,排队领取中药后父亲要一一讲解煎制、服用等注意事项,然后才匆匆回家吃饭就又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在路上我调侃道:“人家到点都下班了,咋就你能?图个啥呢!”父亲说:“看病看病,只要还有最后一个没看完,咱也不能走。”父亲不仅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人,在科研攻关,学习实践上也都带了好头。参照药典及先进单位的办法,率领中医科同事开展自制中成药,自制出了补中益气丸、六味地黄丸、藿香正气水、调经丹、镇喘止咳液等中成药,不仅节省了进药费用,也极好的方便了患者。还参考文献,借鉴外地经验,率先对中药药橱进行更新改造,研制出中轴旋转式多层药斗,取代了传统抽拉式储藏柜,做到了分类明显,大大提高了配药的效率。在父亲的带领下,中医科连续八年被评为先进科室,而他却将先进工作者的荣誉连续六次推举给别人,名不计,利也不争。年开始普调工资,父亲又连续三次推让给其他同事,说:“我的工资偏高,让给年轻的工资低的同事吧。”直到年退休时(后改离休)还是转业到地方时划定的基本工资93元。

十回归泰山

父亲一生都在做与伤病抗争的事,治愈各类疾患不计其数。他在军队时就留有弹片弹洞、肺结核等硬伤,到地方又患有支气管炎、类风湿、关节炎、主动脉硬化等慢性病。因为心中总存有为人民服务,为群众看病治疗的意念。以正能量压倒负能量,以艰苦奋斗压倒歪风邪气。做到了活到老学到老,服务到老。

父亲真正做到了退而不休,为了更好地推广医疗成果,做好中医的传帮带,父亲自费考取了中国骨伤科学院函授班、山东省老年大学保健班、泰安市老年大学,继续深造学习,想着更好地发挥余热。往返山东十余次,多次申请“落叶归根”,异地安置未获批准。我只好先行于年秋调入泰安,父母才得以回原籍居住。

离别了大兴安岭,回到了泰山脚下的父亲总是说:“我从小就没给家乡父老出过力看过病,这回可得尽力了。”七十多岁的父亲又分别到市科协下设的两处门诊部无偿坐诊三年。八十八岁时还让我给他找活干,当义务坐堂先生。我不忍心反驳,深知父亲一生都在响应号召、重视政策,只有国家政策才能说动他,最后终于以“政策不允许老年人再工作”的办法劝导他,才打消了他“找”工作的想法。

不能出去坐堂行医,父亲也不清闲,每天看书看报写论文。离休后,发表学术论文三十余篇,文学作品十余篇,获得多项荣誉证书,获得“妙手救治”“杏林春雨”“仁者寿”等多面锦旗,获得内蒙古大兴安岭林业开发建设六十周年纪念章一枚,获得抗日战争60、70周年纪念章各一枚,直到年初春,父亲无疾而终,享年95岁。

战火之中献青春,扎根边疆表忠心······正如悼词所讲:刘秀山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学习的一生,服务的一生······大兴安岭和甘河因他而骄傲,泰山和汶水因他而自豪!

作者简介

刘爱民,刘秀山之子,男,汉族,曾任中药员、教师、记者、编辑,今供职于泰山风景名胜区。诗文作品多家媒体发表并多次获奖。山水画作品被国内外多家博物馆、纪念馆等艺术机构及私人收藏。荣获“泰山书画百家”、“德艺双馨艺术家”、“大爱无疆先进使者”等荣誉称号。出版有诗集《春韵》、画集《刘爱民中国画》。中国艺术研究中心艺术研究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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